沿海地帶

白色病房內，原本應該是高中生的女孩圍著白色披肩坐在椅子上，姑姑正在幫她剪頭髮。

「好久沒去學校了……」

「嗯。」

「好想念大家……」

「……」

「姑姑，我有做一些手工卡片，可以幫我拿去給班上同學嗎？」

「可以啊，妳做幾張？」

「三十二張。」

「怎麼這麼多？」

「每個人都有啊。」

「不要讓自己太累……」

「已經累完了啊！而且以後也沒什麼機會跟大家說話了……」

……

「妳剪齊瀏海很可愛喔…像座敷娃娃。」似乎想轉移話題，姑姑稱讚女孩的新髮型，女孩蒼白的臉此時露出虛弱的微笑。

「如果可以的話，希望死後可以當座敷娃娃，帶給別人幸運，就算沒人記得我也沒關係。」

姑姑停止動作，點點淚珠滴落在拿剪刀的手背。

……

傍晚的火車站商圈，匯集放學與下班後的人群，是人潮最多的時刻，剛買完便當正要回宿舍的方小鐵，意外看到江楓在站前廣場，正對著一位女學生說話，他好奇走過去……

再走近一點可以看到女學生的制服是是黑長裙白長袖襯衫，雖然現在是夏天，但有些女生怕日曬依然會穿長袖，聽不到他們之間的對話，但女學生雙手握拳緊貼著胸口，看著江楓頻頻搖頭，似乎很害怕的樣子。

他想對那個女生幹嘛？小鐵加快腳步……

似乎忍耐到極限，女學生轉身要走，而江楓竟然伸手拉住她……

「放開那女孩！」路見不平，小鐵出場。

「你怎麼會在這裡？」江楓訝異看著小鐵，但手竟然還是握著女學生手臂不放開。

「你到底想幹嘛？誘拐不成就想要用強迫的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，太令我失望了！禽獸！」

「我沒有要幹嘛！我只是在勸她而已！」

「勸她跟你上床嗎？」

「不是！你腦袋到底都裝什麼？怎麼會想到那裡去？」

「還不放手嗎？」

「不行！一放她就會消失，然後我們兩個都會失去跟她的有關的記憶！因為她不是人！」

「不是人那是什麼？難道是座敷娃娃嗎！」

「啊你怎麼知道？」江楓愕然，女學生單手摀嘴，黑白分明的眼神充滿問號。

「你不能只是因為髮型像就說人家是座敷童子啊！你這個冒牌神棍！」

「這句話應該是我要說你的吧……好吧！」江楓放手，看著女學生：

「告訴這個笨蛋，你是不是座敷娃娃？」

女學生默默點頭。

「啊真的是喔？不好意思，那個……妳好，我是小鐵。」

座敷娃娃漾著禮貌微笑，但雙眼依舊充滿問號。

「她聽不到你說的話，她說的話也沒辦法讓你聽見。」江楓解釋。

「那你剛剛為什麼可以跟她溝通。」

「我畢竟是道士啊。」

「好……那你想對座敷娃娃幹嘛？對不起說你禽獸是污辱禽獸……竟然連座敷娃娃都不放過？你簡直是垃圾！人渣！人類已經沒有辦法滿足你了嗎？所以想把魔爪伸到異次元美少女身上？變態！」

「我怎麼覺得你的想法比較變態……」江楓嘆一口氣解釋：「從頭開始說起，我遇到奇怪事情時有馬上做筆記的習慣，有一天我發現我的筆記本上有一段字：『撿到中獎彩券，擦身而過的美少女憑空消失』可是我無論如何沒有寫下那段文字的記憶，那是我的筆跡不可能是別人寫的。幾天後，筆記本後面又多了一段字：『意外跌倒卻閃過車禍，少女對我微笑後消失』，在不同日期，可是這些事情我都完全沒有記憶，我在筆記上寫：『要問少女是誰』，然後，又過幾天，筆記本下面又是我的筆跡寫著四個字：『座敷娃娃』。所以我大概知道了，她是座敷娃娃，遇到她會獲得幸運，但是事後也會消失跟她相遇的任何記憶……」

有人從高樓躍下，座敷娃娃經過——降落遮雨棚毫髮無傷。

兩輛卡車高速相撞，座敷娃娃經過——車身損毀但駕駛只受輕傷。

失去寵物的主人悲傷大哭，座敷娃娃經過——門口多了一窩小貓。

流浪到城市，翻遍垃圾桶找食物的遊民，座敷娃娃經過——找到一桶完整的炸雞外帶全家餐。

街景一角，靠素描人像勉強餬口的落魄畫家，座敷娃娃經過——一群人擠著看藝術家鉛筆素描他的模特兒座敷娃娃，之後門庭若市，座敷娃娃沒有付錢，反正藝術家也失去對她的記憶了。

正在為新菜單煩惱的麵店老闆，座敷娃娃經過——研發出新口味的麻辣拉麵，吃完拉麵的座敷娃娃沒有付錢，反正老闆之後也會忘記，不過她有在店內留言板留下心得：好辣>"<

街頭另一角，咖啡店內正在為故事劇情抱頭苦思的作家，座敷娃娃經過——看到從窗外走過的座敷娃娃，作家以她長相為藍本寫下小說的新篇章。

座敷娃娃拿著紅豆餅，坐在可以俯視整個城市的至高處，不要問紅豆餅怎麼來反正座敷娃娃不用付錢，她帶著些許悲傷的微笑吃紅豆餅。

只要我周圍的人可以幸福，就算他們都不記得我也沒關係的。

……

「所以你到底想對她幹嘛？」

「要她離開！有這麼強大的願力，她可以往生善處，到更好的地方，而不是孤單待在這裡，沒有朋友，也沒有人記得她。」

「如果她不願意走幹嘛勉強？她沒朋友我們就當她朋友啊！」

「啊？」

「幫我跟她說，我不要幸運，只希望能夠記得她，因為我想跟她當朋友。」

「……好吧。」江楓點頭，轉過去看著座敷娃娃：

「請不要帶走我們的記憶，我們不想忘記妳，旁邊這個笨蛋甚至為你死也可以，希望大家能夠是朋友，我們不要妳額外帶來的任何幸運——因為可以認識妳，就是一生最大的幸運了。」

座敷娃娃不發一語，瞬間似乎是當機沒有任何表情，然後——消失在兩人視線。

失敗了嗎？

這時候旁邊的路人抬頭，紛紛拿起手機對著天空拍照，怎麼了嗎？

有彩虹！為什麼沒有下雨會有彩虹？

但下一刻他們衣服都濕了，不是下雨，而是地上突然冒出噴泉——

另一道更近的彩虹出現在站前廣場上空，是雙虹！

不知哪來的氣球大量飄過，大人忙著拍照小孩狂追氣球。

「在那邊你看！」小鐵大力拍江楓，指著廣場另一邊的道路——

隔著一條馬路，座敷娃娃側坐在貨車上，左手依舊摀嘴但露出盈盈笑眼，另一手把手掌藏在衣袖裡面，對他們揮手。

在旁觀者眼裡，他們兩人就跟神經病一樣，對著一台貨車拼命揮手。

***

「她剛剛那樣應該算是很高興吧？」小鐵手上還拿著剛買的便當，邊走邊晃。

「對。」江楓低頭走路，若有所思。

「好棒喔！可以認識座敷娃娃！」

「……謝謝你。」

「靠我有沒有聽錯！」小鐵停步：「你剛剛說什麼？」

「別這樣，我也是會認錯的好嗎？你這次是對的謝謝你。」

***

座敷娃娃：

總是穿著白色長袖跟黑長裙，原本是高中制服，但還來不及繡學號就穿不到了。

齊瀏海，長髮及肩，眼睛黑白分明。

遇到她的人會獲得前所未有的幸運，但也會失去與她相關的任何記憶。

收服她的key word：我不要任何幸運，只要能跟妳當朋友。（一般人沒有辦法用語言跟她溝通，但是可以打在手機，寫在紙上，或任何讓她看到的東西上。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