沿海地帶

　　炎熱夏天，下午兩點，你騎著摩托車在回家路上，而引擎聲越來越小……

　　「糟糕，這台老舊摩托車又拋錨了嗎？」

　　在這偏僻的鄉下小鎮內，方圓百里不知道有沒有摩托車行……你只好下來，推著車走，汗水溼透了襯衫，隨著教甄報考的學校一一放榜，而你也一一落榜，雖然還有一間上午才剛複試，可是試教時看著講台下面評審的表情，你就知道，這間又無望了。還沒放榜就知道結果，這真是沮喪啊！看來這一年，只好退而求其次，爭取代課老師缺，準備到處流浪了。

　　連老天爺也不在這時刻放過你，炙熱陽光下，你一個人牽著車在柏油路上接受烘烤，越想越悲哀，你也搞不懂，為什麼當初大學會選擇師範體系，以你當時的程度要上其他國立大學輕而易舉，而且自己對教學也沒有太多熱誠，唉，大概是被不知情的親友催眠了吧。

　　過去，你是別人眼中的資優生，從小到大的升學，都是保送，沒有一次經過考試，當初選擇師大體系，也是因為親友在一旁鼓吹，老師收入穩定，社會地位高，有寒暑假，又有退休金，年幼無知的你，就這樣被煽動了。

　　到了大學後，看到其他畢業學長的慘狀，開始覺得大事不妙，於是繼續唸了兩年研究所，心想有比較高的學歷，到時候應該比較有機會轉職吧。沒人規定師範體系一定要當老師啊，那只是一般人的刻板觀念。你還有其他學長姐，畢業後投入其他工作，還不是過得好好的？

　　於是，那時的你，做了師範體系的逃兵，研究所畢業後，也沒去實習，就直接去當兵了。

　　沒想到，退伍回來後，找工作依舊遇到不少挫折，除了景氣不好外，面試時最常遇到的問題就是：「咦？你不是X師大畢業的嗎？為什麼不去當老師呢？」

　　唉，都不看新聞的嗎？現在老師哪有那麼好當？

　　不過你當然沒有這樣講，只是說生涯規劃之類balabala……

　　在前幾年，景氣好時，也許有人會錄取非相關科系的師範生加以培養，可是現在，他們連本科系的畢業生都顧不及了，怎麼可能錄取沒有經驗又不是相關科系的你？

　　雖然其他同學只是把研究所當作一個踏板，之後出國進修，可是你看著靠小吃攤養大三個小孩的父母，怎麼有那個臉，好意思說要出國念博班呢？

　　一年來，你做過各種業務，當過房仲，拉過保險，都沒有找到屬於自己的一片天，不得已，只好申請實習，跟著大家去擠這一道窄門。

　　想到這裡，你抬頭遠望，臉頰的汗水在陽光下粼粼閃爍，去年剛開始實習的時候，也是這種天氣吧？

　　當初，為了激勵自己，你把整套麻辣教師GTO看了一遍，踏入久違的校園，這群活蹦亂跳的國中生，你還是有一股滿懷的感動，你回憶起自己的年輕時期：青春、陽光、熱血。這就是校園啊！

　　你的輔導老師年紀比你大不了多少，看來是很早就考上了，你想到這邊，不由得慚愧低下頭。他人也很不錯，一開始就帶領你認識校園，順便跟你介紹校園內生態。

　　「每個年級的教室，可分為ABC三區，C區就是成績比較差，公立高中無望的同學，就是以前所謂的放牛班，在這一區行走，可能要注意一些頑皮學生設下來的小陷阱。」

　　說著你聽到兵刃破空之聲，但卻來不及反應，輔導老師迅速把你拉開。

　　你睜大眼睛看著牆上的尾端仍然不斷晃動的羽箭。

　　 小陷阱？

　　「他們暑假來學校只不過是把教室當作聚會的地方罷了。所以只要不是太誇張，我們都不會去管。」你和輔導老師經過鬧哄哄的教室。

　　「不過，要進教室的時候，可能要注意一點小玩笑。」

　　輔導老師手在門口一晃，你看到一面利斧綁著繩子落下，晃啊晃的，教室內則傳出轟笑聲。

　　斷頭台？

　　這真的只是小玩笑……嗎？

　　「對了，忘記提醒你，C區的女學生通常很會打扮，個性也很活潑，可是，你如果想要進行課後一對一特別輔導的話，可能要小心，除了仙人跳之外，他們還有可能是大哥的女人。」

　　大哥的女人？天啊！這是什麼情形，以前國中時，你最多也只不過是用56k數據機，半夜偷偷連上網看色情圖片而已啊！

　　「然後，B區班級聚集的大約是那些會上前三志願以外的公立高中，及公立高職的學生，當然，偶爾也會跑出幾匹黑馬，所以我們還是會加強教育，早上上課，下午考試這樣。」

　　「A區呢，就是所謂的升學班，也是我們主力栽培的對象，一年的升學率跟榜單就靠它了，除了平時外，六日我們也會把他們留下來加強輔導，當然，他們在外面大概也都會補習，所以我們只能把他們留到晚上六點。」

　　你聽完輔導老師的說明，想想，忽然覺得不太對——

　　「不對啊！教育部不是已經明令禁止非常態分班了嗎？而且，這麼年輕就把這些學子貼上標籤，學過教育心理學的人都知道，這是不對的！」

　　你拿出當初做研究寫碩士論文時的那股傻勁，據理力爭。

　　輔導老師只是用同情的眼神看著你：「孩子，你會長大的！現在跟你講太多你也聽不進去，啊，對了，學校垃圾場附近的廁所，晚上放學後最好別過去，如果聽到那邊傳來什麼聲音的話，也最好不要去管，當作沒聽到。」

　　校園霸凌？敏感的你立刻察覺到事情不對勁，看到學校這麼鄉愿，富有正義感的你終於忍不住了：

　　「你們……太讓我失望了！怎麼可以容忍這種事情發生呢？校園難道不應該是一個可以讓孩子快樂學習、成長的安全環境嗎？」

　　「不是。」輔導老師毫不猶豫搖頭：「你以為那些幫派是從哪裡吸收新血的？你以為那些立委之前是混哪的？我不是危言聳聽，XX校園罷凌事件有沒有聽過？新聞鬧很大是不是？報警處理的那個訓導主任後來被砍掉一隻耳朵，這算還好，報導的那兩位記者莫名失蹤，估計現在應該已經變成消波塊了。」

　　「這……這……」你講話的語氣顫抖：「難道——這世界沒有王法嗎？」

　　「沒有。」輔導老師的語氣依舊冰冷：「除非你有後台，否則沒有王法。」

　　「不可能！難道——這個世界沒有正義嗎？」你實在不相信，這個社會竟然這麼黑暗。

　　「沒有。至少我們這裡沒有。」

　　你低頭，來到這裡的第一天就有無力感。

　　「年輕人，我跟你講，來到這邊，不要抱持太多想法，能保住工作比較重要，人在屋簷下，不得不低頭啊！太有個性的話，正式教師會保不住飯碗，而你們的話，實習成績可能會在一天內歸零啊！」

　　「難道——你沒有理想嗎？」你雖然喪氣，但仍勉力抬頭指控，試圖做出最後反擊。

　　「理想？在我剛來，像你現在這樣的時候，我有。可是現在，那是什麼？能吃嗎……哈哈！」

　　在校園空曠的廣場，輔導老師仰天狂笑，而你，無語。

　　這，不過是第一天。

　　暑假期間，雖然你不用上課，但仍然要幫忙一些行政上的事務，影印，跑腿，做網站，文件打字……等等。而開學後，就更忙了，要備課、看早自習、上輔導課、做海報、辦活動、打雜，學生不尊重你，家長不把你當人看，連工友也把你當傭人差遣，換言之，你比傭人還不如。

　　每天早上七點以前到學校，晚上十點多才回家，做一堆瑣事，又被念個半死，你在洗手台洗臉時看著鏡中憔悴的你，腦袋中不知不覺想到兩個字：下賤。為什麼人可以如此下賤？

　　GTO根本是亂畫嘛！哪有可能這麼瀟灑，看到學生要跳樓還比中指嗆他不敢跳，要是真的遇到，下跪求他都來不及了！老師地位哪有那麼崇高？看看日劇「怪物家長」吧，還有「垃圾教師」，形容的真貼切。沒錯，教師是垃圾，那連教師這道門都沒擠進去的你是什麼？比垃圾還不如啊！

　　別再怨歎了，事情還沒做完啊！你搖頭，走回座位。晚上九點，你忙到連晚餐都沒吃。

　　「咦？你還沒回去啊？」你的輔導老師滿身大汗，似乎剛打完球回來。

　　「嗯。」你的聲音像沒電的機器人。

　　輔導老師似乎也看出你的心情不好，拉了張椅子，坐在你旁邊：

　　「很累對不對？唉，大家都是過來人，再苦也只有半年，撐過就是你的了，等你考上正式教師，再累積個幾年年資，修煉成精，到時候，就可以像我們這樣，每天都有免洗的實習老師供招喚，記得啊，真的考上的話，也不要有太多想法，得過且過，這樣才能存活。」

　　你想到，隔壁的主任，每天早上來到學校的第一件事，就是打開電腦玩線上遊戲，有事的時候，就把你跟招喚獸一樣招喚。隔壁座位的女老師，已經有十年的教學經歷，似乎因為早期壓力太大，所以現在精神有點不太正常，上課的時候，就只有叫學生把課文念一遍，然後自己在一旁吃吃傻笑。還有一位，最煩人的一位，每天早上來的時候都這樣跟你說：

　　「XＸ老師，我看你氣色不太好啊！讓我以『米索佈達尼亞獅子王』的神力為你祈福吧！不要亂動喔……翁馬、翁馬、翁馬。」

　　那位同事手持來歷不明的青草，在你身上擦拭，唸唸有詞。

　　「可是，那個……伊索佈達米亞獅子王我不認識祂，這樣不打緊嗎？」

　　「是『米索佈達尼亞獅子王』，沒關係，其實我跟祂也不是很熟，『米索佈達尼亞獅子王』代表愛與和平，是陽光與勇氣的象徵，祂將以勇氣之火為你掃除心中的恐懼、不安，你將不再害怕，獲得永恆地寧靜……」

　　……

　　你搖頭，思緒回到現實：「為什麼，對教育沒有熱誠的不適任教師沒有相關退場機制，讓更多有實力的人能夠進來服務，而不是到處流浪徘徊？」

　　「唉，就算有退場機制又怎樣？教育體系就是這樣，官官相護，護的當然是有後台的人，不是我們這些小官。」

　　你想到，這所學校的校長到處演講，說他多善待實習老師，而且還有出書，學校也說今年會開很多很多缺，不會虧待你們的。　　　　

　　你抬頭，淚眼汪汪：「可是……聽說今年學校會開很多缺？」

　　「傻孩子，念在我們師徒一場，我就坦白告訴你吧……每年學校都嘛這樣講，就是為了騙你們這些實習老師賣命，把半年實習當一年用，怎麼用？實習完照樣叫你們回來幫忙，教育圈很小，看你怎麼辦？時間到了，還不是叫你們參加聯招，好笑的是，到時候學校不參加聯招，自己又辦獨招，而人選，也早就內定了！」

　　「不會吧！有這麼黑暗嗎？大家都是為人師表的人，這樣，要怎麼教導下一代誠信？這不是自打嘴巴嗎？」

　　「誠信？哈哈，看看我們政府，那些官員，有哪一個作到誠信了？以為有實力一定可以考上教甄嗎？別開玩笑了！大家考了這麼多年，都已經快成精了，實力這種東西，只是基本，最重要的還是看你有沒有運氣？再不然，就是你有沒有關係，或是認識強而有力的人，再不然，就看你有沒有錢去打通關節。」

　　忽然覺得這個世界好灰暗。你，真的累了。

　　輔導老師也只好安慰你：「算了，你現在想那麼多也沒用，很多事情，到時候你自然而然就能體會到了。唉，不要把自己搞得太累，早點回去休息吧。啊對了——要走前記得地板拖一拖，拖乾淨一點。」

　　你依然無言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好不容易，結束了半年地獄般的實習，這半年時間沒有任何薪水，還要繳交學分費給學校，一條牛剝兩層皮。終於，考完教師檢定，再來，又是半年地獄般的準備教甄，這一年來，除了偷偷接了一些家教維持收入外，就只有盡量省吃儉用。

　　教甄一間一間的考，報名費，交通費，都對你造成不小負擔，提著行李箱到處趕場，你終於體會到所謂「流浪」的意義了。

　　考試期間你也認識了一些戰友，大都考了三年以上，還有一個已經考了十年還沒上正式，只好一年又一年代課。那位戰友年紀也不是很大，可是在壓力下，頭髮都白了。

　　「本來想給自己三年的時間準備，可是三年之後又三年，三年之後又三年……到底，我什麼時候能考上呢？嗚……」

　　那位老師說著說著，悲從中來，留下了男兒淚。

　　而你，也跟著哭了。

　　結果一間又一間放榜，你從本來每一間都抱著希望，到後來，眼神逐漸絕望。

　　看來，只好準備開始一年的流浪代課生涯了。

　　家人在這個時候不但沒安慰你，還給你不少打擊，父親在電話裡面跟你說：

　　「又沒上喔？怎麼連一間都考不上？我記得沒有把你生得比別人笨啊！你還要繼續考喔？要考到什麼時候？一直考到四十歲嗎？那為什麼有人考一次就上？我跟你講啦，會上的人就是會上，不會上的人，考再多次也沒用……我看，你的實力大概就是這樣了！你年紀也不小了，難道還要我這個老頭子照顧你嗎？我看喔，就算了！早點放棄吧，到便利商店應徵店員，認命吧！你不要說你是碩士學位，不然人家不錄用你，就說高中畢業就好了……」

　　唉，原本怕被家人干擾，一個人到外面租房子住，結果還是逃不了隔空電波摧殘。

　　豔陽下，你已經牽著機車走了一個小時，想到昨晚父親的話，越想越辛酸。汗水、淚水一滴滴落在柏油路上。

　　你覺得自己快要休克、昏倒、化為灰燼。在看到遠方小小的機車行招牌時，還差點以為是幻覺，或是海市蜃樓。

　　無論如何，當你在車庫內乘涼時，還是有一種「哇，終於得救了。」類似這樣的感動。

　　只不過，這間機車行，嗯，還蠻詭異地，有一面牆壁掛滿了美少女ACG海報，角落一張桌子上的筆記型電腦旁，擺著來歷不明的光碟，旁邊還堆著一疊漫畫。

　　幫你修車的技師戴著圓框厚眼鏡，臉上一副陽光燦爛的御宅笑容。

　　很詭異，真的很詭異。

　　「我說師傅，你在牆上掛這些海報，不是很容易被油煙弄髒，這不是很可惜嗎？」

　　「沒關係啊！我在上面有加一層護套，到時候把護套換掉就好了，而且每張海報我都有買三份，分別用來觀賞、收藏、玩賞。所以，你不用替我擔心啦哈哈！」

　　玩賞？到底用什麼方式玩賞呢？

　　很詭異，真的很詭異！

　　你不敢再跟技師多談，就在一旁等待摩托車修好。

　　修好車，你從口袋裡掏出僅存的一張千元鈔票。

　　正要走時，兩位之前實習教過的學生騎腳踏車經過，剛好認出你。

　　「老師！」他們經過時跟你揮手。

　　「咦？你是老師啊？」修車師傅突然用不懷好意的邪惡眼神看著你。

　　「還不算啦，只不過剛實習完而已，而且教甄也沒上，還要考代課……」

　　「那不錯啊，好好加油啊！嘿嘿！」

　　再說一次，修車師傅的邪惡笑容讓你覺得很詭異，真的很詭異。

　　「那謝啦，我會努力的。」

　　「是啊，為了青春的……你要努力啊！」

　　「什麼？你剛才說什麼？」

　　「我說，為了讓那些學生青澀的心靈得以成長，你要努力考上啊！」

　　「是嗎？你剛才想說的話真的是這樣嗎？」

　　你搖頭，看來此地不宜久留。

　　發動車子時你心裡還是忍不住默念兩個字：

　　禽獸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這麼攪和一趟下來，也已經傍晚了，早上起來時為了趕時間沒有吃午餐，中午也只是胡亂買了一塊麵包塞，現在，你覺得肚子好餓。唉，隨便找家麵店吧，不，冰箱裡好像還有一碗昨天宵夜吃剩的泡麵，熱一熱應該就可以吃了……

　　你心裡正盤算著，忽然，騎著騎著，靠腰，怎麼又不會動了？該死！昨天油箱就見底了，結果早上又忘了加油，剛剛那個師傅也沒提醒我！幹！

　　你正暗中在心裡咒罵。可是也改不了你又必須下去推車的事實。

　　孤藤老樹，小橋流水——

　　夕陽西下——

　　又是黃昏！

　　黑暗中，你一個人推著摩托車，這場景，還真辛酸啊！

　　你哭笑不得，只好走一步算一步。

　　走著走著，忽然發現，這周圍的景物好熟悉，好像在哪看過。暮然想起，這裡不就是自己以前小時候住過的地方嗎？是啊，原本老家住在這裡，一直到念小學時爸媽才搬家。

　　好懷念的三合院啊，怎麼之前騎車經過的時候自己都想不起來？

　　黑夜，經過一棟大宅，你停住，有股很奇異的感覺吸引著你。

　　那是彷彿古老電影裡才會出現的住宅，周圍佈滿雜草，你推開大門，走進庭院……

　　這裡我來過啊？你踩著磁磚，心裡這樣想。

　　某種氛圍驅使你一直走下去。外面路燈照不進來，唯一的光線，只有天空一輪明月。

　　月明星稀，芒草隨風搖擺，稀疏的影子掃過地上。

　　你在期待什麼？

　　這個問題，一直等你走到庭院中央才得到答案。

　　你看見一個女孩。

　　穿著白色洋裝，及腰長髮纏成辮子的小女孩，彷彿會說話的大眼睛，閃爍如星，帶著複雜情緒一直盯著你。

　　似乎是意料中會出現的場景，你沒有任何懼怕，反而覺得，眼前這個小女孩很熟悉。

　　「你還記得我嗎？」女孩微笑說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「記得啊！」你終於想起來了，年幼的回憶甦醒，她是你小時候的玩伴，可是自從搬家後就沒有再見面了，沒想到現在，你長大了，她卻早就已經……

　　「那太好了，我還怕你認不出我……」

　　「怎麼會認不出呢？妳還是跟以前一樣。」你的聲音逐漸哽咽：「倒是我在想，我已經變了這麼多了，妳怎麼還認得出來？」

　　「你一點都沒變啊！」女孩說。

　　月光照映女孩寧靜的表情，小巧微彎的嘴唇，細緻的鼻子，是無論到那都惹人憐愛的小女孩。

　　「好久不見。」

　　「好久不見。」

　　「只有妳一個人在這裡嗎？其他人呢？」

　　「只有我一個人啊，其他人都搬走了。」

　　「是嗎？這麼久了，這段期間妳一個人還好嗎？」

　　「我很好啊，你呢？」

　　「我也是。」

　　女孩水汪汪雙眼凝視著他，忽然哇一聲哭出來——

　　「我……一直很想你啊！」

　　你慌了，蹲下來，伸出雙手想抱她，手卻從她身體穿過，你能抓住的只有泥土。

　　你哭了，終於明白，一直以來內心所缺的一角，屬於往昔的童真，年幼的記憶，原來就遺落在這裡了！你回想起，當初牽著她的手，在每個房間穿梭，到處亂跑的記憶。而現在，你早就離開了，她卻還停留在這裡。

　　「沒關係啊！我以後仍然可以常常來看妳啊！一直！」

　　「不，不要這樣！」女孩搖頭，身影逐漸透明，消失：

　　「你不要再來了，因為這樣……對你不好。我很感謝你，可是，真的可以不用再來看我了。」

　　你伏在地面，雙手抓著泥土，哭泣。

　　「我可以帶妳回去啊！妳不要走，我帶妳回去……我一定想辦法帶妳回去……一定……」

　　你過去所有經歷的委屈在這時候爆發了，黑暗中你崩潰、痛哭。

　　你終於明白，再也回不去了，屬於往昔的青春，年輕的夢，這一切的一切，隨著光陰飛逝，理想與現實一點一滴逐漸錯開，越離越遠，所有愛過的人、錯過的一切、做過的夢、都再也回不去了……永遠……　　

　　從來沒有感到這麼無助，你無能為力，只有繼續悲傷地嚎啕大哭。

　　（呃……雖然有點煞風景，不過依慣例，還是要做個結尾）

　　夜幕低垂，實習教師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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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｜奴隸｜

　　｜確認｜

　　　￣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