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食夢貘在街上奔跑,經過回收車旁,鋪紙箱席地而睡的拾荒老人,牠停了下來,從鼻子吹出泡泡,將泡泡塞進老人腦袋裡面……

泡泡化成夢境,在夢中,遺棄拾荒老人的兒女們回來了,時間回到過去,小時候大家一起吵吵鬧鬧的日子。

離開拾荒老人,食夢貘繼續跑,路邊一戶老舊平房炊煙升起,老婆婆正在備料,她要用一個麵攤養育三個孫子。

「抱歉今天晚了,下次會準備一個大大的美夢。」食夢貘對老婆婆的背影說話,但是她聽不到。

床榻上三個小孩子並肩而眠,食夢貘搖晃尾巴爬上床,從鼻子吹出色彩斑斕的泡泡,帶著微笑,將泡泡一分而三餵給他們。

在夢中,小朋友原本過世的爸媽出現了,帶他們一起野餐,食夢貘化身為狗,是三個小孩的寵物,很興奮地在草地跑跳追逐。

這個夢境觸碰了食夢貘的回憶,牠回想到過去——

還是很小很小,還很虛弱的時候,沒辦法掠食成人的夢,由於飢餓,牠跑進一個小男孩夢裡……

「我要吃。」牠說。

「好。」

夢中,在盪鞦韆上吃棉花糖的小男孩微笑,將棉花糖,也就是自己的夢,撕一大半給牠。

小男孩的夢很甜很美味,牠不想再去吃其他人的夢。

然而現實中,小男孩已經很久沒吃棉花糖了……

小男孩有個酗酒成性的父親,沒有固定工作,偶爾打零工,在外面不如意時回來便打罵母親出氣。

母親白天出門工作,晚上才回家煮晚餐,父親不煮飯,不工作在家的時候也只喝酒,小男孩白天的食物就只有白飯攪拌肉鬆,或者昨天晚餐殘餘的剩菜。

但在夜晚,小男孩永遠有最豐富的夢境,且毫不吝於分享……

第一次見面時,其實食夢貘很虛弱,一接過棉花糖就體力不支暈倒,是小男孩將棉花糖撕成一條條,像餵食小鳥那樣餵牠。

不適者淘汰是法則,對妖物來說亦是如此,食夢貘沒見過其他同類、父母……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所謂的父母,牠只知道小男孩救了牠,讓牠不至於虛弱而死……

小男孩給食夢貘取了名字:「小夢」。

「小夢我們來溜滑梯——」

夢境中的溜滑梯是螺旋形狀,天空充滿氣球,小男孩抱著小夢遨遊,溜過每一站都有人歡呼拍手,終點是城堡造型的大蛋糕,繽紛落下的雨是汽水。

但是現實中小男孩並不開心……媽媽回來的時間越來越晚,也不做晚餐了……父母爭吵、爸爸對媽媽動手動腳的次數也越來越多。

有一天,媽媽到半夜還不回來,父親出去了,也一個晚上沒回來。

第二天晚上,父親單獨回來了,帶著一堆食物,除了啤酒跟一些滷味,竟然還有他喜歡的麥當勞。

「你媽不要你了。」父親只有這麼說。

看到比以往還豐富的晚餐,一整天沒吃飯的小男孩流下眼淚,不知道為什麼,很餓可是卻吃不下。

媽媽不在後,父親開始會打他,衣服沒穿好也打,房間弄亂也打,有次看卡通笑太大聲吵到父親午睡,當然又是一頓毒打。

但在夢中,小男孩總是白白淨淨,身上沒有疤痕,快快樂樂保持微笑,小夢是朋友——

他們是彼此唯一的朋友。

小男孩越來越瘦了,時常挨餓……原來當配菜的肉鬆沒了,就白飯加砂糖,用開水攪拌,甜甜的很好吃。

冰箱裡,盤子用保鮮膜包著的是父親的下酒菜,不能碰,一碰就會挨打。

夜晚,飢餓的小男孩熟睡,在夢中獲得飽足——

「小夢我們去爬山——」

夢境中,小男孩帶著小夢攀爬像饅頭那樣圓圓滾滾的山,隨手拔的草有薯條的味道,到了山頂,摘下天上白雲玩枕頭大戰,打累了坐在地上,咬一口手上的白雲,味道像海綿蛋糕,再咬一口,這次像水梨。

「小夢我們要永遠在一起——」

輕拂小夢的頭,小男孩看著夢中的星星說,夢中的星星是金色五角形的餅乾。

現實中,吃了幾餐白飯拌砂糖,小男孩膩了,冰箱內有個圓圓的玻璃罐,裝父親用來配酒的花生米,小男孩打開想拿幾顆配菜,卻不小心打翻……

父親回家發現後就是一陣猛打,打上了火,每一拳都對著男孩的頭,拳頭打痛了,隨手拿起廚房旁邊的掃把,揮棒,一樣是對頭。

小男孩被打時小夢尖叫、撲向男孩父親,但牠沒有實體,不能阻止事情發生。

昏迷中小男孩做了最後一場夢——

夢中的小男孩,襯衫白淨,臉孔粉嫩,沒有一絲傷痕。

小男孩微笑,緊緊抱著小夢。

「小夢謝謝你保護我喔……不過請你不要恨我爸……」

小夢抬頭舔小男孩的臉,鹹鹹的,那是眼淚的味道,凝視男孩瞳孔,小夢看到自己的臉,在回憶凝結的最後一瞬間,他們眼裡只有彼此,沒有仇恨。

第二天男孩的父親在自家浴室上吊,小夢冷眼看著,這時牠才發現,眼前這個中年男子,頭上纏繞著一層層黑色噩夢。

如果早點發現的話……小夢搖頭,直到男人彌留之際,才一爪拍掉他頭上的噩夢。

留下男人懸吊的黑色背影,小夢跑上街,牠要變強,才能幫助更多人,不再讓同樣的事情發生,牠要盜夢,盜盡天下夢!

……

時間回到現在,小夢從鼻子吹出彩色泡泡,泡泡裡有各種神奇夢境,牠將泡泡分享出去的同時,也揮爪拭去眼角的淚水。

只有保持希望,才能編織美好夢境,但在物質貧乏的生活環境下,這是困難的,通常會絕望,然後做惡夢,醒來感到更深絕望,無限循環……

牠給予的並不只是夢境而已,還有堅強活下去的希望,或許仍然無法改變現狀,現實生活已一無所有,更不應連作夢的權力也剝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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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loopuntil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