經歷了與活屍的戰鬥,偵探離開倉庫,從緊繃的神經恢復,他感到幾乎全身脫力的一種疲倦感,那不只是身體的累,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悲傷,「它」沐浴在日光下孔竅流血的最後影像一直在偵探腦中徘徊,而「它」曾經是活生生的人類,有愛有恨,雖然是社會底層的污泥但還罪不至死。
事實上偵探並不是天生堅強的人,他比一般人還多愁善感,所以他更容易感受到別人的痛苦。有個不為人知的秘密,雖然總是在黑暗中行走,但——他怕黑。而且從小就恐懼看到屍體,到現在必須跟殭屍搏鬥……只能說為了生存不得不為。
他討厭孤獨,但總是自己一個人,因為生活型態必須如此,不適應就活不下去,如此而已。
在太陽下山前偵探返回少年的家,在這途中他一直思考著要怎麼跟少年解釋事情的經過……
「對不起……」當打開門,金色暮光流洩室內,看著正在廚房準備食物的少年,偵探只能擠出這句話。
「吃飯了。」感覺到偵探語氣的歉意,少年看了偵探一眼,轉頭繼續做飯。
如果自己早一點出手的話……或許……沒有或許,偵探依舊佇在門口發呆。
煎魚、燙青菜、炒蛋、味噌湯——做好了幾道家常菜,少年盛了兩碗飯在餐桌上並坐下,拿起碗看著偵探,並沒有動筷。
「吃飯了……」少年看著偵探。
偵探只好坐下,不發一語地用餐,看著少年同樣悶著扒飯壓抑的表情,如果能開口說話,或者哭出來宣洩情緒的話或許會好一點吧……
天色晚了,偵探欲起身開燈,卻被少年搖頭制止——
「被斷電了……」
少年不知從哪拿出一盞煤油燈,用打火石點燃。
「煤油剩不多了,要省點用。」似乎相當熟練應付這種狀況,少年的語氣毫無感情。
為什麼現在還有煤油燈呢?真是太神奇了。
「不過不用擔心水的問題,屋外有幫浦,壓一壓就有水。」
原來有幫浦啊,那還蠻先進的。
「要聽收音機嗎?」
不等偵探回答,少年從客廳抽屜摸索出充電電池,裝上收音機,那是歷史相當久遠附有老式卡帶的收音機,現在幾乎已經絕跡了。
少年調整天線,從收音機喇叭中傳出流行歌曲,唱了三分鐘後聲音越來越微弱越來越微弱最後終於停止……
「電池忘了充電。」
……
嘆了口氣,偵探從懷中摸出一本袖珍本小說就著煤油燈觀看打發時間。
「這樣對眼睛不好,路邊有日光燈,我無聊的時候會拿書去那裡看……」
「不必了……」
唉,找個地方安置少年吧,至少不能讓他再過這麼復古克難的生活,偵探心中浮現幾個收容機關名稱,不管哪裡都比這裡好。
「你今天能睡這裡嗎?」少年問。
「好。」反正住一晚而已,安置的事情明天再說吧,等白天也比較好整理行李。
少年把磚頭在地上疊成井字型,再堆上樹枝與報紙,正忙著搧風點火。
「你在幹嘛?」
「燒熱水啊!這樣我們等一下才有熱水澡可以洗!」
「好……那我也來講個鬼故事吧!」偵探也雙掌攤開放在火堆前烤火。
……
偵探熟睡後,少年站在床邊,取走一件東西,轉身推開大門的背影被黑夜吞蝕……
三十分鐘後,樹林中隱約傳來男孩斷斷續續的哭聲與「瘋狗」老大不耐的喝罵。
「沒騙你啊……我很守信用啊,是偵探的錯……你爸死了……是偵探殺的ok?不是我……我很和平的,只要銀狐而已……你哭什麼哭呢?」
「瘋狗」雙手把玩銀製左輪對少年說著,身邊跟著一群活屍,其中一隻將少年雙手扭至背後,少年哭泣掙扎著。
一如所有的老梗劇情,在絕望的時候,英雄出場了——
啪!從遠方拋物線飛來一團約手掌大小的黑影在他們面前落地……
「瘋狗」與少年藉著月光睜大眼睛辨識掉在地上的那個——槍套。
「我送你的還有槍套啊,你忘了拿了。」
從樹後一晃,偵探一襲黑衣墨鏡颯爽登場。
「……」聽了偵探的話後少年瞬間停止哭泣,一時愕然,不曉得該如何接台詞。
「你好。」偵探對老大點頭致意,並沒有停下前進的腳步。
「你一個人。」瘋狗狐疑看著失去貼身武器的偵探。
「我一個人。」距離十公尺左右偵探停步。
「銀狐……只有一把?」瘋狗看著手上那把銀色左輪。
「是只有一把。」偵探看來毫無懼色。
「所以……你就這樣手無寸鐵來跟我談判嗎?」
稱職扮演著邪惡吐嘈角色,老大仰天大笑。
「這不是談判。」偵探搖頭:「是命令……限你三十秒內消失在我視線範圍,我可以當作一切都沒發生過。」
收斂笑容瘋狗打量偵探……是故空玄虛還是他真有什麼秘密武器?不過,從偵探現身到現在,瘋狗一直默默提防著,甚至剛剛還故意露了一個仰天長笑的大破綻,如果真有什麼手段,早就在剛剛發難了。
我早就知道你剛剛的仰天長笑是故作輕敵——偵探內心冷笑,繼續說著。
「給你三秒考慮,我數到三……」
不過也有可能他早就知道我剛剛的仰天長笑是故作輕敵……瘋狗心中盤算,那如果是這樣的話,他還有什麼手段,就一定會在數秒一與二間出手,因為一般人在等到三之前一定會鬆懈……
在少年背後的活屍瞬間爆頭,偵探手上槍口冒煙,他一秒都沒數。
(我早就知道你早就知道我早就知道你剛剛的仰天長笑是故作輕敵,所以將計就計佈下陷阱,讓你以為我會在讀秒的前一兩秒出手,讓你全神戒備我讀秒,而當你有「等」我讀秒的想法時,你的心就鬆懈了。)
瘋狗看著偵探手上拿的銀色左輪,再低頭看自己手上那把……
「幹!是假貨!」瘋狗把手中那把摔到地面。
剛剛那一瞬的先機,偵探本來可以選擇攻擊老大,但是在同時少年可能會被活屍襲擊,所以偵探選擇保護少年,但這也給了敵人逃走的機會。
目前偵探的可能選擇:
A.偵探對活屍開槍——給了瘋狗拔槍攻擊偵探的機會。
B.偵探對瘋狗開槍——一擊得手,但之後必須與活屍混戰,難以保證少年的安全。
C.偵探暫不開槍,伺機而動,給瘋狗拉開距離的空檔,但也保護少年的安全。
老大的選擇:
A.對偵探開槍——偵探神準槍法對老大反擊,老大死,活屍暴動,距離最近的少年陷入危機。
B.對少年攻擊——如果驅使活屍,在靠近少年前就會被偵探爆頭,如果拔槍,偵探反擊,結果同上。
C.不開槍,互相牽制,並伺機拉開安全距離,但同時也代表放過少年了。
兩人相視一眼,不約而同選了C的選項。
「唉,你走吧。」偵探歎氣。
- - - - - - - - - - - - - - -
「等等!」偵探舉手中止編輯對情節的補充:「明明就很單純的槍戰而已,為何要有那些腦中小劇場?」
「因為現在讀者也不喜歡太直來直往的東西。」編輯解釋:「所以要生出一些感覺要讓讀者動腦,可是實際仍然是作者說了算的故事。」
「這樣有用嗎?」偵探懷疑。
「有用啊!看死亡筆記本、火鳳、獵人這類型多紅啊!」
「喔……好吧。」
故事繼續進行著……
- - - - - - - - - - - - - - -
老大走後,少年有點尷尬看著偵探,不過此時偵探的視線卻專注遠方。
「你有玩過死之館嗎?」偵探。
「那是什麼?」
「一款很久以前的射擊遊戲,打殭屍的。」
樹影搖晃,一隻隻活屍從黑暗中出現,包圍他倆。
偵探從背後引導少年雙手握住銀狐……
「要對頭著打,瞄好囉……FIRE!」
扣動扳機,銀光一閃竄出,如流星擊中一隻活屍。
「十一點鐘方向!」
「三點鐘方向!」
「仰角三十度!」
「方位北北西!」
偵探握住少年的手亂喊亂開槍,雖然少年知道瞄準與控制的是偵探,自己只是握著銀狐而已,但心中還是感到興奮。
「瘋狗亮出底牌的秘密兵力傾巢而出,坦白講這樣一隻一隻打還蠻累的……找掩護!」
偵探拉著少年躲到大樹背後,活屍集中包圍,緩慢逼近。
「怎麼辦?」少年。
「華生,這時候你要問,有沒有必殺技?」
「我不叫華生!華生是誰啊!」少年反駁。
「先不管這個啦!快問,現在世界的命運掌握在你手裡……」偵探轉身又開了一槍後躲進掩蔽裡。
「好吧……有沒有必殺技?」少年的語氣超無言。
「有,可是不到萬不得已……唉,沒辦法,本來不想用這招的!」偵探假裝無奈說著,可是從激動的語調與表情看得出來明明就超想用。
「銀狐的散彈模式,這招原本叫銀狐流星,可是現在為了氣勢,我們要叫它:萬、箭、彈。」
坐在地上的偵探右手把銀狐貼住大腿,左手瘋狂搓著左輪轉盤,每轉一圈就可以多射一發子彈,這是出招的前置動作。
「不覺得你這個動作很猥褻嗎?」少年吐嘈。
「小孩子懂什麼?這是藝術!」
回完話後偵探站起神勇開槍,並大聲喊出招式名字。
「萬、箭、彈!」
一瞬間,比跨年煙火還要的燦爛千紅萬紫流星飛竄四散,剿滅怪物。
……
走出掩蔽,偵探檢視地上焦屍後滿意點頭,收起銀狐,並撿起一開始被少年拿走那把銀槍,跟槍套提在一起。
「拿去啊!說要給你的!」偵探對少年說。
「不是假的嗎?」少年嘟嘴。
「侯湯桑啊!」偵探大笑。
「什麼?」
「好貪心啊!」偵探雙手握著銀槍,吐氣凝神,朝天空發射——
少年抬頭驚訝看著那個在天空閃爍的圖形。
「它叫『雪貂』——我師傅的遺物。好好保管,等你能做到像剛剛那樣的時候再來找我。」
- - - - - - - - - - - - - - -
「等等!」編輯不敢置信:「你師父的遺物……這麼簡單就送給他了喔!」
「沒辦法……我又不可能真的收養他,也算是有緣吧。」
「他要怎樣才能使用『雪貂』?」
「要等『雪貂』承認他是新主人為止,多久不一定,以前我二十四小時不離銀狐,一有空就撫摸它,跟它說話,好像快十年吧,它才對我有回應。『雪貂』因為是我師父的遺物,所以會認我。」
「低頭向暗壁,千喚不一回。」編輯低吟了一句古詩。
「嗯?」
「那你當時在天空射出來的圖案是?」
「魔動王。不過說實話我也只有成功過那一次而已。」
「結果你……好像搞得很簡單一樣,你怎麼可以這樣欺騙小孩子?這樣對嗎!」
「等他長大以後我會告訴他啦!這是我跟他上的最重要一堂課——不要相信大人。」
「……」
編輯無言喝了一口咖啡,晨光初露,黑盤唱片依舊轉動播放著,而這個故事也暫時告一段落了。
留言列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