沿海地帶

結束了咖啡廳的廣告攝影，身為寶妮兼職經紀人的我，得到一疊禮券，雖然不是現金不過可以換咖啡店內的相關產品，接下來好幾天都有免費的飲料可以喝還有點心可以餵食寶妮，不錯！回去後宥華火速在他的論壇以我的e-mail為id建了一組VIP帳號，不過我還沒有勇氣登進去，過陣子再說吧。

至於原本的自殺大樓，當晚校園留言板就有人留言了，說因為課業問題本來有意尋短，結果站在樓頂醞釀了好久不知為何就是跳不下去，有種不該死在這裡的感覺，百般無奈下只好打道回府，擇期再尋地點自殺。看來整棟大樓都被徹底淨化了啊，我只能在心中默念罪過罪過。

星期二中午，我拎著剛兌換來的咖啡來到學校餐廳，這邊自助餐有個優點就是湯跟白飯可以無限續，想省錢的話就是忍到晚上，選幾樣菜然後卯起來添白飯只吃一餐，不過我通常不會這麼誇張，大概就是一天兩餐吧。

我在學校的時候通常不會讓寶妮跟過來，除非有很好的理由例如協助攝影社拍廣告，不然我無法解釋為什麼有小女孩一整天跟著我，會被當成真正的蘿莉控。

此時正在餐廳吃飯的我應該是處於沒有守護天使狀態，我坐在右後方角落的位置，看著電視機新聞配飯。感覺到右邊座位莫名多了一個人，但是很奇怪竟然沒有壓迫感，反而有股和煦的感覺，我轉頭，坐在我旁邊的是穿白色西裝，光芒閃閃的天使長千百列。

「你怎麼會在這裡？」

我好訝異。

「代班。」千百列右手拿著馬克杯，表情很理所當然，好像這邊是他自家花園，平常喝下午茶的地方。

「也太榮幸！」

「不用拘束，你可以繼續吃你的飯，當我是空氣，或是要跟我聊……都可以。」

「為什麼選我？」我提出深埋已久的疑惑。

「因為你夠廢。」

「果然是這樣啊……」

「但也不是一無可取。」

「是嗎？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優點，能做什麼？」

「你可以換個角度想，不一定要自己完成什麼，也可以是幫助別人達成什麼。」

「如果我說，我目前沒有熱情去幫助別人，也根本不知道你說的那個什麼是什麼……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欠揍？」

這樣講連我都覺得自己欠揍了。

「沒關係。也許不是現在，是在遙遠的未來，有一天你可以找到自己歸屬的地方。」

「希望有那麼一天……」

「可能連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，但你還是有特別的地方，就是在絕望中成長的能力。」

「？」

「就憑這一點，我很看好你。」

是這樣嗎？果然連我自己都不相信。

……

那麼，在天使長千百列的激勵後，我有沒有因此振作起來，不要那麼頹廢呢？

——答案是沒有。

當天晚上，我吃完飯後就是窩在電腦螢幕前面玩「世紀帝國」，我打了密技「AEGIS」——也就是快速完成。抓了幾個村民到森林裡瘋狂砍樹，其餘的村民種田、挖黃金、石頭，所有的建築只要一個村民就可以瞬間蓋起來了因為我有打密技，更無恥的是我一開始就選擇帝王時代，不必升級。

等囤到人口上限200後，我就把所有兵馬往敵國推過去，把擲矛兵圈起來，右鍵點一個個村民，我聽到村民的慘叫聲。遊俠騎兵負責拆房子，衝撞車拆箭塔跟城牆，至於敵人的部隊，我則是用大約100隻戰象海直接碾過去，那畫面看了連我自己都覺得殘忍……

不只這樣，因為是弒君模式，在國王沒死前遊戲都未結束，當我將敵國夷為平地後，留下失魂落魄的國王，我蓋城牆將國王圍起來，召集十輛大投石車，就定位，同時丟石頭、處刑。

「對我就是要用密技虐電腦怎麼樣？沒想到我也有這麼殘暴的一面吧哈哈……」

「小主人你好無聊喔！」

啊？好吧這樣玩確實有點空虛，不過我沒有用眼鏡蛇車已經很仁慈了……

關掉遊戲畫面，我連上PTT，看看有什麼八卦好了？

身為一個專業鄉民，每天上八卦版推噓文，偶爾發幾篇廢文也是很合理的，就跟勇者解每日任務那樣理所當然。

當看到一些只有資深鄉民才懂的哽，對著黑底白字螢幕科科傻笑時，身旁的寶妮便用像是看到一個神經病或是白癡的眼神睨我。不過這不能怪她，有時候我笑起來真的跟白癡沒什麼兩樣。

我看到一則有興趣的標題：[問掛]有沒有都市傳說的八卦？

都市傳說耶？點進去看看好了？我一則又一則看下去——

紅衣小女孩

玉山小飛俠

人面魚

換腳的銅像

地獄電話

幽靈船

……

我的視線在其中一則停住——

會跌倒的行人倒數計時顯示器：俗稱小綠人的行人紅綠燈中，LED顯示的「小綠人」會跌倒。

什麼？小綠人會跌倒竟然是都市傳說？我一直以為是真的！

「告訴我！小綠人真的會跌倒？對不對！對不對！」我兩手抓住寶妮肩膀猛搖。

「我不知道啊別問我！可是小主人……你有看過小綠人跌倒嗎？」

「……沒有。」我放開寶妮，抱頭呈Orz狀態。

難道真的只是傳說？

「小主人別傷心……」寶妮雙手輕拍我的手臂安慰我。

或許是寶妮的安慰給我信心，也或許是千百列講的，那股在絕望中成長的力量，我站起來。

「我決定了！」

「小主人……」寶妮抬頭看我。

「我決定用我的身體，去親自驗證這個傳說！」

* * *

半夜十二點半，我牽著寶妮到離我宿舍最近的十字交叉路口，但是沒有要過馬路，只是靜靜看著標誌倒數，看著小綠人出現、走動，並期待他跌倒。

「妳知道嗎？我覺得小綠人真的會跌倒，但機率很低，可能跑一萬次才跌個一兩次，所以要耐心等。」

「那小主人你相信聖誕老人嗎？」

「我曾經相信過……但自從我聖誕夜等聖誕老人一晚沒睡因此感冒後，我明白了一件事——就算世界上真的有聖誕老人，也不會注意到這麼邊緣的我。」

「好悲傷……」

提早認知到自己的渺小或許也是好事一件。

我看了一下時間，不知不覺已經是凌晨一點了，我右手緊握寶妮，視線依舊停在紅綠燈小綠人標誌上。

「寶妮妳會累嗎？」

「小主人我不會累！」

「會無聊嗎？」

「有一點點，但沒關係……」

「我可以繼續等嗎？」

「可以！」

……

凌晨兩點，沒什麼路人，只有零星車輛跟一隻黑色野狗路過。

「寶妮妳會累嗎？」

「不會啊！小主人你剛剛問過了……」

我低頭看著神采奕奕的寶妮，就算我累掛了她可能也沒事吧。

「那、我可以繼續等嗎？」

「可以！」

……

三點，沒有其他路人，沒有車輛經過，連剛剛那隻野狗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，風吹過地上落葉蕭蕭，我依舊握著寶妮溫暖的小手。

「寶妮……」

「嗯！」

「……」

「小主人沒關係，我可以陪你一直等下去！」

「……我們回家吧。」

早該放棄了，我拉著寶妮轉身——

「唉呦！」

拉著寶妮手的我，沒有注意到我跟她之間步伐的差距，加上地面崎嶇不平，寶妮差點跌倒了，幸好我即時反應過來將她拉起。

「沒事吧？對不起……」

拍著寶妮的背，我有點自責自己連小孩子都照顧不好，但就在我抬頭，眼角瞟過剛剛的紅綠燈標誌時，我看到了——

沒錯!就在小綠人奔跑閃爍，數字要歸零的那一瞬間，我看到他跌倒了！

「寶妮妳看妳看！」我指著紅綠燈，像是發現寶藏那樣興奮蹦跳。

但是當寶妮轉身後，小綠人已經變成靜止不動的紅色燈號。

「小主人你還是面對現實吧！」

「不是啦！他真的有跌倒啦我剛剛有看到！」

……

回家後，我馬上在PTT八卦板發文：[爆掛]小綠人真的會跌倒！

結果沒人願意相信我，我瞬間被噓爆，還被板主以散播謠言為名義水桶。(水桶：PTT術語，也就是禁言)

為什麼不相信我呢？明明是真的。

「寶妮，記得妳曾經說過：就算集滿一百張好人卡也沒有辦法實現任何願望。」

看完水桶通知的站內信後，嘆了一口氣，我轉身看寶妮。

「嗯！」

「那麼……如果是集滿一百個水桶呢？我都這麼努力了！總會有好事發生吧？」

「小主人——」

不用說我也知道，不要說集滿一百個水桶，就算集滿一萬個水桶，也不會有任何好事發生的。

於是我只能抱著守護天使痛哭。